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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琦:致双亲 |《扬子江》头条诗人(内科急诊手册)杨子江杨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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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28 03:5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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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琦,1956年出生,哈尔滨人。写作四十余年,出书诗集《李琦近作选》《这就是时光》《山顶》、散文集《白菊》等多部著作。曾获鲁迅文学奖、中国女性文学奖、草堂诗歌奖等文学奖项‍。美人母亲母亲一生,被人夸奖美貌我的同学,已经做了祖母她见到我还说,小时候你妈妈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我的妈妈,自己也深以为然她心无城府,好几次,望着我惋惜地吐露遗憾:你越长越像你祖母相貌上,你真没有随我好几次,我明说或者表示一位母亲,尤其已经年迈真是没须要以相貌为荣她不正面回答,却有过一次叹息“哪有什么可引以为荣的事情啊”晚年,当她患上认知障碍记忆开始混乱,唯有美貌这件大事依然重中之重。一次,一位兄长来访他是名医,怎样吃药,怎样养生兄长不厌其烦,向父母一一交代他走后,我请母亲重复一下那些嘱托她却茫茫然,沉醉在一种满足中你听到了吧,他说,从小就知道我是哈尔滨的一个美人真是无语。我喝令这位大美人吃药去拿水杯的时候,看到橱柜上的老照片年轻的妈妈,颈项修长,望着远方那是她深信的未来。她确实漂亮眼睛清澈而有光芒,还有一种现世已经稀缺的羞涩和纯净清明看父母你们的墓碑前我端正肃立,鞠躬致哀从前,父母膝前永远是最松弛的状态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规矩地立正站好,在你们面前一别两年了,世界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大面积的疫情,遍及全球的寒颤局部战乱,各种惊悚,万箭穿心你们还是有福气的相守一生,同一个月先后去世葬礼后不久,就发作了疫情身后之事,尚无潦草和慌乱这些鲜花、祭品,我精心准备想起从前,我蔑视那些殡葬中的细节“封建而迷信,是成规陋习”而当你们成为逝者对于跌入伤心深渊的女儿忙碌和琐碎,酿成援救的手臂,一面可靠的墙我一一照做,不愿有任何闪失从中体味的,竟是温厚的内蕴阴阳交接,纹理有序,陈旧的礼仪释放的却是具体而舒缓的慰藉爸,妈,今天是2021年的清明我来看望你们。妈妈,你还记得么你说过我穿这件黑衣服好看你说,这样的衣服,特别适合庄重的场所对我来说,再不会有比这更庄重的时刻了我的身旁,是不再年轻的爱人很多年前,爸爸你把我交给他你说,我的孩子娇生惯养,请多担待现在他正眼含泪水,用白毛巾擦拭墓碑爸,妈,今天的哈尔滨,天清气朗这是你们最爱的都会,你们最后的家我一切都好,你们走后,我移居他乡只是瘦了许多,已有一些鹤发,长在两鬓

轮回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刚二十岁我猝不及防的到来让她陷入喜悦和紧张年轻的母亲,初见幼小的婴儿用她的话说,几乎不敢触碰渐渐地,她无师自通养育和护佑,自此开始母亲离世,我伤心入骨我抱着她,像最初她抱着我的样子臂弯里,最熟悉的音容笑貌正在渐渐酿成遗体怕惊扰宁静,我甚至不敢哭作声眼前的亲人即将脱身为背影最后的依偎、坚固的依靠正在暗中弥散妈妈,我们母女一场,就此别过今后我是失去母亲的人了殡仪馆里,为你守灵的夜晚时间好像已经停止一种空白感,一种深深的无力我觉得自己酿成了一张白纸伤心正在这张纸上,细密地书写我的女儿,紧紧依偎着我这个被宠大的孩子瞬间懂事。她用手臂环抱着我一言不发,却把一种可靠和体恤一种力度,默默地通报我想起从前,松花江边女儿在婴儿车里,母亲在我身边祖孙三代,沐浴在夕阳的柔光里其时,只觉得这是平淡的家常时光不知道那一时刻,已凝固为琥珀一瞬永恒,定格为人间珍贵的画面

父亲的遗嘱去世前夕,父亲已经有了预感他说,真是留恋,想活着,看着你们可是,他无奈地笑了说谁也抗拒不了命运你们要照顾好妈妈他说此话时,母亲正在另一房间午睡爸爸和我们都未曾料想未及一月,母亲就已经追随而去父亲说,后事从简,人死如灯灭我只是养育了你们,其他微不敷没给社会做出什么贡献所以,家事勿扰他人为人处世,分寸在先他还说,不必戴孝,我不在意尤其是,这样就制止了让母亲察觉家有丧事,今年不要给别人贺年时代再变,有些老礼还是要遵循寡言的父亲,说到身后之事竟有所活跃,他一生克制撤除远虑,就是近忧想到将踏入另一重时空,神秘而渺远一生未得舒展的父亲竟流露了一种近乎释然的踏实当我捧起爸爸的骨灰极重一生的人,终于变轻看到那颗显眼的、髋关节手术后的钢钉伤心再也无法控制,爸爸你一生的隐忍,吞咽下的苦楚竟是以这颗钉子的具象,出现在此连火焰都没有将它焚化这颗曾经钉入你骨肉里的钉子在这个时刻,醒目,缄默沉静是疼痛的显形,是你最后的表达病中的母亲母亲不知道她已经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只是,她还没到重症的阶段有时貌似还和平常一样这一天, 她把我认作家中的保姆给予我高度评价:你是最负责的真的,非常专业。只是,她犹豫了一下一番斟酌,还是说了出来我知道你很有礼貌但你确实不应,叫我妈妈这不是一个随便的称谓更何况,你看看你的年纪我一时无语,我的妈妈每次犯病,都能回到年轻时分那时,她明媚单纯,心无挂碍而无论是妻子还是母亲,那些境遇那种极重,可能都让她过于吃力于是,我和她进行奇异的聊天她说自己快四十岁了,还一本正经慨叹时光的流逝,全然不知那已是四十几年前的事情临睡前,服侍妈妈吃药她又认出了我,呀,你来了她已经忘记了,我在她身边这一天她说,早点睡吧,姑娘,我现在挺好说完她还调皮地打趣,我老是老了脑袋还不糊涂。不像你回家来住,事先也不说一声整理母亲遗物我的母亲,是一个比力特殊的女人她兴趣广泛,有时我觉得不切实际她关注远水,永远高于近渴她感兴趣的一些事情,我一般是刚听了一句,就嘲弄或者抵制我那时常说:你又不在联合国工作她长眠以后,我居然这么想她包罗怀念那些被我讥讽数遍的生活细节她认真地记天气预报,很少疏漏数年如一日,关心全球冷暖哪里地震,哪里海啸,她一一牵挂远离大海,身居北国她能记住历年登岸台风的名称还有, 她拿着小本,看315晚会记下那些被点名的伪劣产物她还会记住市长热线,电视台民生节目至于去超市,与其说是购物,更像是在年审她反复提醒我,不能怕麻烦要认真看那些调料、奶制品上面的身分经常,这里面就潜伏各种陷阱妈妈的遗物里,有缤纷的书籍、条记和简报字典、养花知识、电工技术基础世界地图、内科急诊手册、菜谱和歌本总之,林林总总,风马牛不相及直到我看到,她留下的一些只言片语我才有所醒悟,她是靠那些五花八门的事情化解诸多烦恼,填补命运的缺损任随讥笑,她从来不屑于解释尽其可能地,做她自己妈妈最珍贵的遗物,藏在她的小箱里紫红色的丝绒,包裹着我们历年送她的红包或信封她看重上面那些祝福的话还认真地,一一标志上年份还有几张孙辈的贺卡,孩子们幼稚的字迹一如彼时他们天真的模样一切已经不能重来,妈妈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年的轻慢如今,买一瓶酱油我也会认真看上面的配料每当听到天气预报,或者知道台风登岸的消息,我都会情不自禁被触动一种酸楚和温暖,同时弥漫开来父母家的电话2019年9月之后这部电话,彻底失语如同一个人,咬紧了牙关我再也接不到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了最熟悉的号码一直生存在联系人的第一位置几乎每天都通话如果住在那里,我则用这个号码发送定位一般,和亲友联系从前,这是一条真正的热线温暖和关切,包罗心惊肉跳都与这个号码息息相关特别恐惧半夜来电它骤然响起,必有不测好几次,像电影画面那样我拿起电话,瑟瑟发抖来自这个号码的电话,永远特色鲜明如果是男士,总是要先咳一声而后自报身份:我是爸爸他电报用语那样,言简意赅,从无多余而如果是另外一位,通常都是温柔地,先叫一声我的名字而后便开始叙事或者抒情如今,再也接不到他们的电话了所有的话,都说完了无边的伤心之后,是无边的虚空不再有惊恐和惦念了而那无可替代的牵挂那细水长流,如一片片棉絮的关爱今后彻底消失那部座机,不知被谁罩上一块手帕好像它也在黯然神伤要遮住满脸泪痕

选自《扬子江》2022年第4期

编辑:王傲霏,二审:牛莉,终审:金石开

编辑:王傲霏, 二审:曼曼, 终审:金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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