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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精神病患者没有捷径可走
省强制医疗中心共收治涉嫌刑事犯罪的精神病患者456名。 每年康复并重返社会的患者寥寥无几，有的一待就是36年
11月17日，湖南省强制医疗中心目前共收治涉及刑事犯罪的精神病患者456名。 多年来，仅有80余名患者康复后回归社会和家人。图/记者陈铮
民警曹化龙正在与精神病人交流。
护士为精神病患者进行康复治疗。
11月17日，在湖南省岳阳平江县强制医疗中心（以下简称“强制医疗中心”），强制医疗法律问题研讨会在这里举行。 会议讨论的话题之一是负有刑事责任的精神病人强制医疗后如何“脱身”。
根据刑法规定，对于此类精神病人，造成严重刑事后果的，必要时必须由政府实施强制医疗。 专门收治此类精神病人的强制诊所目前共有456个。 由于复杂的原因，每年“出院”的患者寥寥无几。 有些患者在医院呆了长达36年之久。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重度精神病患者难以回到家人身边呢？ 16日至18日，潇湘晨报记者采访了多位强制医疗工作人员，试图通过视角，寻找一些答案。
“我不管你是什么精神病人，只要你杀了人，你就是这里的囚犯。”
当第一次接触这些每人承担1.5条生命的精神病人时，刑警魏朝辉有一种职业惰性带来的是非感。 在他眼里，杀害精神病患者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位于岳阳市平江县的强制医疗中心，有456名造成严重事故的精神病人。 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81岁精神病人认为自己没病，最小的19岁。 其中杀人371人，人均1.5人死亡。 最严重的情况下，1人杀7人。 但因案发时患有精神病，无行为能力，最终免予刑事处罚，并送至强制医疗所治疗。
魏朝晖的工作就是守护这些被外界视为“吴疯子”的人，协助他们治疗，帮助他们回归社会。
从最初的抵制，到后来的同情，再到最后把这些精神病人当作朋友，魏朝晖观念的转变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这些年日日夜夜的相处中，魏朝晖发现，在规律服药，获得稳定的生活后，很多精神病人的人性会复苏，也会后悔自己的错误。 “当他们没有生病时，他们就像正常人一样。”
然而，帮助这些患者回归社会的道路并不平坦。
相处
最初拒绝与精神病人交朋友
当魏朝晖来到怀化市湖南省精神疾病诊疗中心时，他就后悔了。
虽然只在这里待了一周，已经足够把病人带到岳阳了，但魏朝晖还是退了下去。 “你不知道那里的气味，闻起来要死。还有那些病人，其中一些人仍然处于半失控状态。”
湖南省精神病人救治中心曾是收治省内发生事故的精神病人的场所。 关在那里的病人大多都杀过人，却因为无法承担刑事责任而被送到这里强制治疗。
2010年，湖南省决定将精神科救治中心移交给省公安厅管理，并在岳阳平江县设立湖南省强制医疗中心。 筹备期间魏朝晖被借调。 此前，他一直在平江县担任刑侦民警，从未与精神病人打过交道。 怀着“体验生活”的想法，魏朝晖报名参加了义务医疗中心的筹建工作。
与他同行的还有平江县公安局人口出入境大队民警宋登洪，派出所曹化龙等11名民警。 各种各样的人有10个人，但没有一个人对精神病人有任何了解。”
2011年8月，魏朝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前往怀化，护送怀化305名精神病人安全抵达平江。
想到以后要和这些精神病人一起“呆”下去，魏朝晖一度后悔，“我为什么来这里？在派出所就好了。” 在来到强制医疗中心之前，魏朝晖已经是派出所副所长了，甚至可以期待进一步的进步。 但当他来到新成立的强制医疗中心时，人员配备、治疗等问题暂时没有落实，这让他一时间灰心丧气。 “而且家人也不理解，他们认为你不想有好的未来，那你拿精神病人做什么？”
刚入职惩教警察时，魏朝辉对精神病人一无所知，仍按照刑警时的是非观念行事。 “我不管你是什么精神病人，只要你杀了人，你就是这里的囚犯。” 面对这些，魏朝晖最初拒绝“接近”手上沾满鲜血的精神病患者，而只是履行看护者的职责，保证他们的安全，让他们服从命令。
改变
患者逐渐对他们产生依赖感
时任女惩教警察的宋当红，刚来到这里时也有同样的心理障碍。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些精神病人相处。 “更多的是因为我害怕他们会伤害我。” 女警察宋殿红被分配负责女病房。 在这里，有49名女性患者被谋杀。
为了了解这些患者，宋等人。 每个患者的档案至少阅读三遍。 在这些案件档案中，有的因为婆媳关系而杀人，有的因为抑郁而杀人，有的毒死丈夫，还有的甚至把孩子扔进井里淹死。每一个案件卷宗都浸透着鲜血，每一个案件的背后都是一段个人的悲剧。 “他们在常人眼中是不可理喻的罪人，但同时又非常可怜。”
宋等人。 粗略估计，这些女性患者中有一半以上是后天性疾病，而发病原因都与家庭有关。 “有的童年不幸，有的遭受家庭暴力，还有的因为婆媳关系不和谐，导致精神失常，酿成血案。” 宋登红认为，全社会对精神病人、精神疾病犯罪认识不够，存在偏见，“大多数不是突然疯了，都是有原因的”。
这些精神病人进入强制医疗中心后，获得了稳定的药物来源，过上了稳定的生活，使得病情逐渐稳定，很少复发。 “当她们的病情稳定时，她们与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因为她们是女性，她们的情感非常细腻和丰富。” 宋定红说，因为朝夕相处，这些女患者逐渐对她产生了依赖感，每次去病房视察，女患者都会陆续上来和她打招呼， “宋警官您好”的声音不绝于耳。 有的患者甚至拿出自己珍藏的零食与她分享，“这样的话，他们最珍贵的就是自己的零食，能送给你，说明了他们对你的信任。”
宋等人。 洪说，除了少数病情严重的患者外，大多数人等病情稳定后，都会了解到自己犯下的血腥罪行。 这个时候，是他们最痛苦的时候。 “悔恨、痛苦、自责，什么？他们都有，但没办法，杀人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被杀害的女性患者大多是她们的近亲、父母、丈夫或者孩子，所以醒来后，凶手的逆向吞噬让她们痛不欲生。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宋定红从心底里真正接受了他们，并决定帮助他们寻找家人，回归社会。
正名
统一为患者补发二代身份证
然而，强制医疗中心的456名精神病人中，有近一半连身份证都没有，是法律意义上的“黑户”。
据强制医疗中心副主任蒋胜利介绍，强制医疗中心的456名患者中，最早的一名患者是从1982年收治的，距今已有36年。 治疗时间超过8年的有209人。 因强制医疗，其中168人从未办理过二代身份证，50余人因户籍信息异常无法办理二代身份证。 但如果身份不明，患者不仅无法享受医疗保险政策，也无法保障伤残证、低保等其他合法权利。 “而且，这些病人来自全省100多个县市，办理身份证非常困难，因为不可能将精神病人送到当地公安机关处理，也不可能请公安机关前往平江处理。”
蒋胜利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强制医疗中心花了7年时间翻查患者档案，找到其户口所在地公安机关，并一一向其发出配合调查函，要求其查处。协助获取身份证。
患者“黑妹”于2011年因故意杀人罪被常德汉寿县公安局送至强制医疗中心。 由于她被捕时是无家可归者，办案机构无法查明她的身份，于是她成为“匿名者”，并给她取名为“黑姑娘”。
2015年，湖南某电视台播出了一档节目《寻找云云的妈妈》。 宋登红发现主角的照片酷似“黑妹”，于是紧急联系电视台。 最终，通过DNA检测，确认这名黑人女孩就是云云的母亲。 他的真名是杨谋涛，贵州人。 早年与汉寿结婚，生有一女。 女儿2岁时，他得了精神疾病，离家出走。 他已经分居十多年了。 “现在，我们不仅为云云找到了妈妈，还为‘黑妹’办理了身份证。”
蒋胜利介绍，2018年1月至3月，经省公安厅统一委托平江县公安局为异地患者统一申领二代身份证。 “办理过程比较困难，需要查找历史数据，一一更新补充人口信息，户籍在外省的，还得和外省户籍部门协调。因为这些患者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残疾人、头像不规范、需要特殊检验指标。” 最终，218名患者身份全部核实准确，并办理了二代身份证。
困境
患者未得到家人原谅就去世了
然而，回归之路并不平坦。
首先是家庭成员的抵制。 强制医疗中心惩教大队现任大队长魏朝辉表示，由于这些精神病人的受害者大多是自己的家人，所以有些事件至今还没有得到家属的原谅。 “大约四分之一的患者，其家属从未见过。”
魏朝晖记得，2015年，一名因杀母而被迫接受治疗的病人患上皮肤癌生命垂危时，他最大的遗愿就是看望家人，把自己攒下的一万元钱交给他们。 。 然而，直到他临终前，他的儿子和弟弟都没有来看望他。 无奈，患者最终向室友捐赠了1万元。
不过，魏朝辉表示，拒绝接收病人的家庭更有可能是贫困家庭，因为他们无力承担照顾病人的费用。 根本买不起。”
宋登洪曾经接待过一位外地来探望妻子的男子。 由于贫困，他到岳阳时身无分文。 为了来平江看望妻子，他步行三天才找到强制医疗中心。 “除了家庭贫困，社会偏见也是他们难以回国的原因。” 宋登红表示，精神疾病是一种很难治愈的疾病。 即使回归社会，也必须保证定期服药，否则很容易旧病复发。 “在这种情况下，患者周围的邻居和外界社会都不希望他们回去求医网资讯，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一颗定时炸弹。”
魏朝晖去年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义务医疗中心第一天就将康复患者送回家乡。 于是，当地政府第二天就把他们送到了当地的精神病院。 “他们担心发生意外，所以宁愿你留在精神病院。为此，魏朝辉表示，强制医疗中心已经运行7年多了，收治的病人只有80多人。康复后回归社会和家人。“事实上，有200多人可以出院回归社会，但由于没有人接受，他们只能常年留在这里，严重占用和浪费公共资源”魏朝晖说，整个2018年，强制医疗中心只有9人顺利出院。
未来
建议多部门联动解决重返社会问题
湘雅二医院精神科主任王小平对魏朝晖的“抱怨”深有感触。
王小平介绍，目前湖南每年造成意外事故的精神病人约200人，但每年从强制医疗机构出院的患者仅有个位数。 “该出院的不能出院，该住院治疗的不能入境。”
但分析原因后，王小平认为，还是资金问题。 “如果地方政府、社区、医院没有资金，恐怕他们没有动力去管理这些人。” 费用每人每年约2万元。 全省200人，费用为400万元。
在王小平看来，目前精神病人的医疗救治之所以无法健康流动，不仅是资金问题，还在于各部门之间缺乏协调。 王小平表示，精神病人的合理安置涉及医疗、民政、司法、社区等多个部门，必须由一个部门协调处理。 “否则，仅靠公安力量解决问题的能力是有限的。”
对于这个问题，强制医疗中心政治部主任梁凯介绍，他们已向省政府提交提案，要求与当地政府协调，拨出专项资金，解决精神病患者的就医需求。回归社会。 “我们的想法是，由省和地方政府共同出资，组建专项基金，然后与社区协调，共同应对精神病人回归社会的问题。”
让这些精神病人回归社会、与家人团聚、甚至自主找到工作，一直是魏朝辉和宋登红的期盼。 帮助他们重获做人的尊严。”
潇湘晨报记者 宋开心 岳阳 报道
